【未竟之聲】短篇│It's raining again.

　　她所在的城市下了大雨。

　　區間車門上的玻璃滑過點點雨水，車速使得雨點傾瀉，悄悄滑落。於又綾倚靠在座位旁一側的壓克力板旁，稍稍地伸展僵硬的雙足。空蕩的車廂裡只有駛過軌道的喀噠聲響，沒有人會注意到她和身旁的行李箱。

　　她特地挑了一個離上下班尖峰很遠的班機，就是為了被人潮擠得喘不過氣。但意料之外的雨，仍使她的返鄉之路變得更加困難。

　　也許她不應該回來的。可是她又有什麼選擇。這也許就是一種預兆吧！在她第一天回台灣時就起了瓢潑大雨。本就歡快不起來的心情，變得更加沮喪。耳機裡傳來的吉他和弦每每撩撥她的心念。好像從下地的那刻起，所有的不安與不愉快的回憶便如潮水翻湧，將她淹沒。

　　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。再回到這座城市的感覺陌生。景色依舊是熟悉的樣貌，但離家的感覺，似乎仍非常遙遠。

　　奔馳軌道上的的車廂在過彎時搖晃，從起床便什麼都沒吃的胃部，正喊著寂寞的吼聲。她有點頭暈，估計是血糖太低又太疲累的緣故。所以才會這麼、這麼的累。

　　滑著手機上成排的聯絡人。不確定自己究竟應該要先給父母報平安，還是打給離自己所在地較近的弟弟。棕色的虹膜反覆瀏覽一行又一行的電話號碼，最後卻誰也沒有聯絡出去。

　　反正在異國生活這麼些年，即使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。正當於又綾打算放下手機時，掌心傳來的震動讓她再度提起螢幕。來電者的名字使她驚喜，卻又不是那麼地意外。

　　「詠青？怎麼打來了？」即使在空曠的車廂，她仍壓低自己的聲音，深怕自己打擾散坐的旅人。

　　「當然是接妳啊！妳下飛機然後上火車了對吧！該不會打算自己找一間旅館過夜吧？」與大學時如出一轍的硬氣嗓音傳來。不知何故在此刻聽見遲詠青的聲音，竟讓她有點想哭。

　　「沒有啊……」她努力擠出想讓對方放心的話語，但顫抖的語句就連自己也覺得心虛。

　　「蛤？妳以為自己不堪一擊的說謊功力能騙過本小姐？於又綾我告訴妳，妳今天就給我睡我家。沒有可是，我不管，下火車打給我！」摯友沒等自己推託便掛掉通話。她盯著通話結束的畫面，久久無法從無以名狀的情感中抽離。

　　雖不想給人添麻煩，但果然大學朝夕相處的歲月裡，自己彆扭的性格早已被對方摸透。何況自己本就不擅說謊，被拆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。

　　但她其實很高興，甚至感激著遲詠青強硬地伸出援手。那樣笨拙地為她設想的心情，讓她覺得這裡，這塊土地，仍舊有人歡迎自己。

　　謝謝妳。於又綾在心底向摯友獻上謝意。涓涓細流滑落鏡框，在裙襬留下點點散開的痕跡。彷車窗外未歇的雨，滂沱而無聲無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