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DUET】練習任務01│從頭開始

　　譜本上跳躍的音符，流動的旋律與副旋律，對里林來說儼然是言語或空氣那樣再熟悉不過的東西。但娜希拉對樂理的程度，大概只明白高音譜表中的C在哪裡，什麼和弦、轉位是一知半解，遑論律學跟對位法這種相對高深的理論。

　　其實里林本身覺得這是無傷大雅的事情，畢竟不是人人會接觸甚是深研這些學術向的東西，若非他大學就讀音樂系，說不定吹一輩子樂器也不會懂這些艱澀的事物。

　　但娜希拉對這件事相當在意，三不五時的會拉著里林向他請教，閒暇之餘也會去翻閱相關的資料。她在學習這件事上並非朽木之材，里林當然也不是沒有耐心教導她。只是他不明白為何他所愛的少女會如此在意這件事情。

　　她坐在書桌前，以一個等等定會肩頸痠痛的姿勢，努力地和厚重教本中的知識打架。擺在教科書旁邊的，是里林今天新譜上的半成品。他正打算要和她討論時，便看見娜希拉在書桌前運轉大腦。

　　英氣的細眉促起，習慣性地用末兩指夾住筆且將右手背抵住薄唇，遇到瓶頸的神情盡收里林的眼底。

　　於是他走了過去，左手覆上她短髮遮掩外的雪肌，溫熱從厚實的手掌傳遞到娜希拉的頸上。好些日前因表演而領回的枝枒，已然是風中飄揚的暗香。

　　「妳能跟我說為什麼妳想學這些嗎？」他輕柔的語氣帶著關心，並未帶有阻止之意。

　　為什麼呢？她閉上眼思索著問題的答案

　　起初她也不明白為何心中有這樣執拗，只是本能的追逐著。在男人提問前，她甚至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存在。

　　不是為了不輸給里林，她不是那樣好勝的人。也不是對這件事抱有濃厚興趣，在她過去的世界中求生的殘酷多數時間輾壓著娛樂的愛好。

　　於是她回憶起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光，年歲流轉中那些被啃噬的青澀、存餘壺底的秘密，爾後是距離與時間也無法隔開的，現在想來也許可以說是命中註定的東西。也許她太在乎著過去，也許她同樣在害怕著若不保有什麼便蕩然無存的自己。

　　但她明白了問題的答案。

　　「想親身體會你眼中的世界。」這樣的答覆使里林一愣，但很明確地表達少女的心意。

　　想理解里林作曲的意境，想共構屬於兩人的曲子。更重要的是，想要不以旁觀者的角度，而是做為摯友、夥伴、一生的伴侶，攜手度過每一次練習、演出和人生的風風雨雨。

　　「那就當作新的開始，好嗎？」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她的身旁，從她手中抽出筆。

　　她的表情同意著里林的提議，兩人將意識專注在紙上。

　　她哼起前頭的賦格，小調的音色似在表述童年時光那些不堪回首又貧乏的人生。金色的挪塔和掀起窗簾的風一起浮盪。他跟著她哼出自己的那段，沒有裝起樂器的里林自然沒有銀色的挪塔相伴，但和她一起演奏的喜悅卻不減半分。

　　依著娜希拉的意思，他將她隨意唱起的旋律配上和弦。音樂在此處變得寬廣，像是打開新世界那樣的遼遠，一一在表達遇見對方後自己的世界染上不一樣的色彩。

　　在她和他同時唱出曲末的正格終止式時，兩人一同笑出了聲。

　　這樣平和的日子，正是他們多年來一直盼望的美麗時光。